克里斯汀阿凡提

重返苏莲托。

【台丽】阿维农之囚(上)


台丽,微微微楼诚,有程锦云,原剧设定。

一个不知道还有没有(下)的故事。  // 现在(下)在这里

去年冬天动笔,到现在都没写完,要是不发出来,可能这辈子都写不完了hing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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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光鲜少宽待美人,但这么多年过去了,于曼丽还是以前那个样子。

她穿着一身翠色旗袍,从衣摆到肩头长满了小小玉兰,一手握着另一手的腕子,俏生生立在那里。她眉头舒展,双眼明亮,瞧着明台时露出的笑容快要催出朵花儿来。

但是明台醒了。

即使是一月,阿维农的阳光依然宽厚。明台就坐在共和国街旁小广场的长椅上,他在眩目的日光中缓缓睁开眼睛,身边的三文治被鸽子啄得千疮百孔,明台索性把面包片撕成小块,洒在地上。

群鸽瞬间而至。明台揉揉膝盖,站起身来。


1949年5月,明台从北平南下,回了一次上海。这些年来,除了在重庆任职的两年,他鲜少离开北平。沪上名门的小少爷彻底用北平的长袍换下了上海的洋装,用温和的外表包裹住他澎湃的骨血。

他回了一趟明公馆。

抗日战争胜利后,明楼明诚被调往南京任职,家里是彻彻底底地空下了。好在阿香还时常从苏州过来清扫,至少不显得过分荒凉。明台在厨房里只找到一包干巴巴的咖啡豆,这一次,竟是连面条也没能吃上。

他还去了一趟影楼,那地方现在真的只是一家影楼了。郭骑云和于曼丽殉国后,这里被76号查封,所有东西都被翻来覆去地检查,一张底片都没剩下。

明台自小在上海长大,法租界内更是游荡了十几年的地方,熟悉刻骨。后来法租界没了,最后能留下记忆的地方,也竟只剩下了这两处。

回到北平没多久,明台向组织递交了申请,打算回到巴黎继续学业。组织批复得很快,明台联系好学校和房子,给明楼去了封电报。明楼也没有说什么,只叮嘱明台好好照顾自己,好好读书。他和明诚联系了法国的旧友,帮明台拿到了一张法国签证。


明台在巴黎大学读了三年法律。

从前在巴黎读书时,他还不到二十岁,朝气蓬勃的年纪,觉得一切未知都是财富。十几年过去,漫长的潜伏和战争让人的灵魂都苍老了些,战争结束还有战争,平和闲适都是奢侈品。

来阿维农是临时起意。明台交完论文,发现离定好赴香港见两个哥哥的日期还有好几天,他在巴黎无事可做,便索性到阿维农散心。

阿维农很小,明台从共和国街踱步到教皇宫,顺着小巷七拐八拐,漫无目的。日光渐渐淡下去,有小酒馆的伙计在门口和这个亚洲人打招呼,推荐他去岩石公园看日落。

岩石公园的风很大,明台登到高处,甚至无法睁开眼睛。风终于不再凶猛的时候,他看到远方将要下沉的太阳,和一条蜿蜒的河。

到北平之后,他几乎看不见汹涌的水域了,所以他也很少想起于曼丽。

很少想起在重庆拥挤的码头前,他找到乔装的于曼丽,与她说话,褪下她手上的戒指,留下给她防身的枪。放她走。

他在她身后,看不见她的表情,只看到前方摆渡的船家和奔涌的长江。


明台曾在1944年被军统调回重庆工作,程锦云也随他一起前往。日本对重庆长达五年的大轰炸虽然停止,但战事依然吃紧,明台一丝也不敢松懈。

于是也就没有空闲去思念故人。

长江永远在那里,也不用他刻意去想起什么。

从前在家的时候,明楼曾说过,明台一向勇敢,但不及明诚坚强。有了报国的信仰后,明台就自觉坚强了一些。同袍和大姐离世的痛苦他也挺了过来,能够再坚强一些。

锦云的牺牲,大概成了压倒明台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她在一次行动中被诈死的日本间谍击中,没能救回来。他这辈子珍重的四位女性,他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死去,过去的愧疚和伤痛全部排山倒海般地压下来,彻底击垮了明台。

锦云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,明台似乎浑身都没了力气,无法进食,病得很重,连锦云的后事都无法料理。他几乎想要放弃继续留在军统和组织,可他又必须背负着殉国战友的意志活下去。活到战争胜利,活到人民独立自由,活到国家成为他们期待的样子。

张月印当时也在重庆,看到明台的状况却无能为力,只好通知了明楼。未几,明诚风尘仆仆地从上海飞来重庆,照顾了他一些日子,和他说了一些话,明台这才又好起来。

他送锦云回上海安葬。天下了雨,大船飘摇在长江里,也飘摇在细雨里。他抱着盒子望向窗外,想起刚到北平没多久的那次开诚布公的交谈。

大姐喜欢锦云这样的女孩子,他也喜欢,他欣赏锦云的见识和魄力,也佩服她对信仰的坚定和勇气。他几乎是对她一见钟情。他们本可以就此在一起好好生活,像乱世中任何一对夫妻一样。

但是终究不行了。

姆妈和大姐给了他一条命,他中途又分了半条给别人。平时没觉着怎么,可那分出去的半条一旦没了,就仿佛经年长在身体里的骨血都被抽走了一半,他小指勾着这剩下的半条过活,实在辛苦。

他用残破的手指拖着剩下的半条命从76号出来,住在黎叔的旧房子里养伤,看到伏在床边的锦云,心疼她,转眼却又想到躺在泥土中的于曼丽。

于曼丽的脸还是小小的、白白的,但身上都是枪伤,因为带着军事机密,连肚子都被剖开来,末了用白色绷带草草地包裹住。

明台记得他看着于曼丽的腹部,疑惑怎么人死了以后还有这么多血。他觉得覆盖在于曼丽腹部上的应该是米色的衬衣,是艳丽的绸缎,衬衣干干净净宽阔笔挺,绸缎上长满勃勃的花或香草。

不应该是染血的绷带啊。

明台没觉得自己爱于曼丽。他觉得她漂亮,觉得她有意思,在不知道她身世的时候就已经怜惜她,他觉得她值得更好的生活,对她比之前任何一个女朋友还要好。明台看着于曼丽在自己面前慢慢柔和下来,他们做特工有太多说谎做戏的技巧,但明台看到于曼丽的真心。

于曼丽揣着它,想捧出来给明台看,又小心翼翼地护着怕被看见。

于曼丽是明台的半条命,她的真心珍贵又沉重,深沉如江海,明台却无法捧出同样珍贵又沉重的真心给她,他不如她。

明台认为人和人的感情是需要对等的,他不想用分量差了太多的这颗心来换于曼丽的那颗。而他和锦云频频相遇,家世相仿,对等的情感表达总能使人相处起来更放松愉悦。

明台一直这样认为,直到明诚送来他和于曼丽的那张婚纱照。他看着那张因惊慌失措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,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又愤怒又忧伤的样子,又想起她临刑前狞笑的样子,又想起她蹲下来认真望着他的样子。

最后他想起重庆街头她微笑的样子,她身上仿佛还带着长江的水汽,笑得朦胧胧,像是湖面上要散去的一缕雾,又像是被雾笼罩的湖。

明台这才意识到于曼丽死了,她不会再有微笑和忧愁,她的真心也终于不会再由江海长成汪洋。

明台的脚步终于可以跟得上她,他的真心长成江海,终于能够和于曼丽交换。

他思虑良久,理清了自己杂乱的生活和情感,在北平安顿好后,和锦云谈起曼丽。

锦云,明台说,我这剩下的半条命,大概再给不起别人了。

锦云似乎并不意外,她一向聪慧。她有宏大明确的理想,她为了家国信仰移山倒海,这力气也无法再分一丝给后来的明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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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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